文章-辛瑶遥
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做技艺高超又美丽的东西,无论是绘画还是器物。对于从抽象表现主义开始的美国式现代艺术,强加哲学又毫无功力,我总觉得是理过其辞,淡乎寡味,无论如何也心仪不起来。其实现代艺术是我少年时期天天浸淫于其中的,年纪渐长,反而对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手艺好奇起来,汪曾祺回忆沈从文提及某种文物时常是赞叹不已。马王堆那副不到一两重的纱衣,沈先生不知说了多少次。刺绣用的金线原来是盲人用一把刀,全凭手感,在金箔上切割出来的。沈先生说起时总是感动极了,我也感动,对别人说起好多次。又得知原来现在世界上造精密仪器的方法,还是中国古代的失蜡法。马未都讲他得到过一只很美的古董碗,以为是皇帝用的,没想到原来是普通百姓用的碗。这让他对文物产生了兴趣,也使我对传统工艺的造物之美有更深的认识。可明清以降,经过迭次的极端革命,加之文革造成的文化断层,审美断层到一个几近悲哀的地步。那种仿明式家具,假大理石和酒吧灯光的组合我在很多人家里都领教过。林语堂曾说,中国人在科学上“无论如何不能自命不凡”,而在哲学上“永远不会给西方留下一个持久的印象”,在社会组织上“孔学过于刻板,道学过于冷漠,佛学过于消极” ,只有艺术上中国是独特的,中国人“明白同一棵树的早晨与夜晚、明朗的白天与迷雾的清晨,影子和色彩是怎样的不同”,生活本身的艺术化是中国文化中最经久不熄的品质,曾经在江南得到了最为充沛的表达,而现在则早已烟消云散。